孟孟甄夢幻

　
緹依是隻吸血鬼。在二十一世紀的現在來看這無非是很荒謬的一件事。
但他確實是。

菲伊斯撿到他是在下著雪的冬夜，緹依就倒在他家門口，身上沒一點氣息，就像死了一樣。菲伊斯趕緊把他扛進屋內取暖。
直到看到對方悠悠轉醒的時候，菲伊斯才注意到他雖然是個男人，但很漂亮。

「你在我家門外暈倒了，你叫什麼名字呀？我是菲伊斯諾曼登，你直接叫我菲伊斯就可以了。」

「……」

「呃，你……要不要喝點什麼？」

「……」

「還是吃點東西？」

「……」

菲伊斯接連問了一些問題，對方都只是睜著眼睛看他，看得他都有點發毛了，他就是不說話。就在菲伊斯撓撓頭，不曉得該怎麼辦的時候，對方終於開口：「再讓我躺一會就好，你們人類的東西我吃不了。」
連聲音都很好聽，有如天籟一樣。菲伊斯注意到他開口說話的唇形，眼神有些渙散，迷離的看著他。

「我是吸血鬼。」

「啊啊、這樣啊……吸血鬼……等等你剛說了什麼來著，吸血鬼？」菲伊斯本來點點頭應和，還沉醉在他磁性的嗓音中，忽然反應過來他說了什麼而瞪大了雙眼：「你在開玩笑嗎？」

對方只是冷冷地笑了一下，翻開棉被下床，踩著一步一步接近菲伊斯。
菲伊斯被他這壓迫感給嚇得節節敗退，一路退到了牆角落，被眼前這個看起來病懨懨，一點也沒血色的美麗男人給堵個結實。

「喂，惡、惡作劇到此為止啊，你怕是頭腦還沒清醒吧？」菲伊斯為了壯膽說話的音量大聲了點，伸手想把他肩膀堆開，卻忽地發現自己怎樣也推不動他。

接著他忽然看見了對方本來的藍色瞳孔，在他張開嘴巴露出獠牙的那一刻變成腥紅的顏色。湊到菲伊斯頸子旁咬下去的時候，除了他撲鼻而來的髮香還有獠牙刺破皮膚的痛感外，菲伊斯什麼都感覺不到了。只能攀扶他的肩，看著天花板，眼一花就給暈了過去。

再次醒來的時候自己躺在床上，有點暈呼呼的，覺得好像做了什麼奇怪的夢。
但他坐起身就看見這個男人就坐在不遠處的地方看著他，不久前發生的事情在腦中掠過，他嚇得揪緊被單縮在床上：「你到底是誰？」

「我是緹依西卡潔。」他終於告訴了菲伊斯他的名字，歪著頭看著他好笑的反應：「我是吸血鬼。」

菲伊斯下意識去摸自己的頸子處，真的有兩個凹洞，頓時哀號：「啊啊啊啊──我也要變吸血鬼了嗎，不要啊──」

「……」

「……」

這一聲哀號讓緹依瞬間黑了臉。

他開始給菲伊斯普及了一些吸血鬼的知識。那些什麼吸血鬼會怕大蒜、吸血鬼白天不能出門、被咬了之後會變成吸血鬼這類的事情都是人類自以為是的幻想，甚至是電影編造出來的可笑劇情。
除了擁有比較特殊一點的力量以及只能飲血這點，緹依其實跟正常人沒什麼兩樣。

緹依倒是沒有想到前一刻本來怕他他得要死的這個人類，在聽他說明這些的時候倒是挺聚集會神的。

「既然擁有特殊的力量，怎麼還會倒在我家門口？」

說到這，緹依就皺起眉了。
「聽著，我是西卡潔家族最後一名王子。」

「所以我還該稱呼你為王子殿下了？」

「安靜，讓你好好聽著呢。」緹依瞪過去，菲伊斯就馬上摀住了嘴巴，「幾千年前我滅了我整個王族，只留下我的妹妹。」

這是一個很漫長的故事，但其實跟人類也沒什麼不同，人類可以為了自己的利益向國家發動戰爭；吸血鬼王族也同樣，為名、為存活。緹依的父王被他的親弟弟，也就是緹依的叔父給害死，這人篡了王位想要打造一個吸血鬼的帝國。不過終究毀在緹依的手裡。
怎麼毀的緹依沒說，但菲伊斯想起他被緹依咬的前一刻，那凌厲的紅色眼睛──他都還是忍不住起了哆嗦。

「至於怎麼倒在你家門口。」緹依的眼裡出現鄙夷，「我不想與我的蠢叔父同流合汙。」
他這叔父曾取笑他，不吸人血的緹依是不可能永遠活下去的。
他們吸血鬼的壽命很長，但也就這樣。雖然可以不吃不喝很長一段時間，但不吸血總有一天也是會死。但他就是不想向叔父低頭，不想無故傷害人類。
直到昨天，他真的餓到受不了，覺得自己終究要交代在這兒了，忽地聞到這一處房子瀰漫了一股香甜的血味……

菲伊斯聽到這裡渾身一僵。

緹依眼神再次凝聚起來，瞇成一條縫，打量審視起這個男人，一字一句慢慢開口……
「你的房子，你的人，身上都充斥著鮮血的味道，為什麼？」

菲伊斯後來帶緹依繞到他家的後院，緹依很快就知道為什麼了。
──滿滿的墳墓。
有些鬆過的土還看得出來有幾個是剛埋進去的。

他倆就站在墳墓前，緹依正想開口說什麼，一撇卻看見菲伊斯的側臉肅穆哀戚，眼神僅閃爍了一下便就沒再開口。

不過緹依到是就這麼蠻橫的住了下來，也沒管菲伊斯願不願意。

「打個商量，只要你不再喝我的血就行。」

「嗯哼。這麼說來……」緹依揚起一抹淺淺的笑，這一笑又成功讓眼前定力不好的男人失神：「你的血還蠻好喝的。」

「啊啊啊啊你！」菲伊斯摀住眼睛猛甩頭。嚷嚷魅惑一定也是他西卡潔吸血鬼家族的能力之一，不能看不能看。

看到如此有趣的反應，緹依忍不住爆笑了，雖然他的確也說中了沒錯。
「放心吧，喝了你那一口血，我估計還能再活上兩千多年呢。」

「兩千多年？」菲伊斯聽了後，將手從臉上移開，愣愣地看著緹依：「那兩千年以後呢？」

緹依聳聳肩。雖然菲伊斯看不見他臉上有什麼絕望，卻也有任憑歲月擺布的意思，好像死了也無所謂。
這個想法瞬間讓菲伊斯心情有些晦澀。

夜晚，菲伊斯在床上翻來翻去就是睡不著，睜著眼盯著睡在沙發上背對著他睡覺的人……吸血鬼。
他們相處時間不長，但幾天的相處讓他感覺到，緹依真的跟一般人沒什麼兩樣。

他也會笑，他會有情緒，耍他的時候會露出調皮得逞的表情。
偶爾會陪他去買點東西，有禮貌的向攤販的阿姨們都有禮的點頭說聲早；洗澡的時候有喜歡特定的洗髮精；提到討厭的人會露出嘲諷的嘴臉，在他看著他的臉露出渙散的表情的時候還會被他彈額頭……
講話得理不饒人但其實沒有惡意，而且自從第一次打照面後他真的就再也沒吸過他的血。

「再盯我的背就要穿孔了。」緹依在黑暗中突然開口說話。

菲伊斯嚇到了一下，嘟噥：「最好真的能穿出孔來……」

「我聽見了。」

「是是是，吸血鬼還有聽力很好這一條是不是。」

不曉得有沒有聽錯，菲伊斯感到睡在沙發上那人輕輕地笑了一下。菲伊斯忽的就覺得無比的安心。
說真的他不曉得死亡是什麼感覺，每次面對他庭院後面的墓的時候，他僅能為他們禱告，希望他們來世可以到更好的地方……
但對於緹依呢？
他又是怎樣度過他這彷彿沒有盡頭的人生？對於存活的慾望卻又比任何人淡然。

這是得要多痛苦才能這樣的活著？

「王子殿下……王子殿下、喂，你睡了嗎？」

就在菲伊斯以為對方睡下的時候，才慢慢傳出了被打擾的不耐聲：「嗯？」

「你……可以吸我的血。或者我即將要死的那天，你可以把我的血吸乾，好不好？」

「為什麼？」緹依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緊繃。

「雖然我不能陪你到永久，但我仍希望你活著。想想，活著能碰上多好的事呀？你的大仇也報了，你可以慢慢尋找生活的意義呀，你看，就像碰上了我，你不就挺快樂的嗎？」

緹依沒再回話、也沒像平常一樣跟他拌嘴，這讓菲伊斯稍微有些失落。他就這樣盯著緹依的背影，不知道盯了多久才沉沉睡去。
就在菲伊斯睡下的那一刻，緹依睜開了雙眼。坐起了身神色複雜的看著他……

緹依並不喜歡吸人的血，一方面是頑強的抵抗叔父外，另一點是因為他其實對人血有嚴重的潔癖，造就了他寧可餓死也不吸血這件事。
那天吸菲伊斯的血純粹就是個意外，但卻沒想到也意外的甜。
他想起了他從前也碰過的一個叫畢西爾的人類，他的血也很好喝，而對方也自願供血給他，但到最後緹依才發現，他只是為了想要卸下他的心房，找了獵殺吸血鬼的人想謀殺他已取獵殺賞金。

好不容易碰到一個能夠說話的人，好不容易一個願意給他血的人，這次他還能再深陷下去嗎？

隔天，緹依就不見了。
沒有留下任何訊息。菲伊斯看著大開的窗戶，已經春天了，但灌進來的風還是微冷，就像緹依給人的感覺一樣。
他始終摸不透他。

好幾年過去了，緹依的事情漸漸被菲伊斯拋在腦後。家裡庭院外的墳墓越來越多。
他其實是個神職人員，他猜緹依早就知道，所以才會早早避開他。

這天他來到教堂，正在給孤孩們唱聖歌的時候，又來了鬧事的人。
有些人，仗著有錢有勢就可以為所欲為。
想要抓孩子去販賣，丟了一大筆錢就強硬地把孩子帶走。菲伊斯一直都很討厭這樣，常常跟他們拼命，換來的都是一頓挨揍。

他們並不富有，求個溫飽就還算不錯。

而這次真的有點麻煩，上次這一撥人同樣丟了錢隨手就拉密提爾往外走，菲伊斯二話不說地上前阻止，硬是把密提爾搶了回來，護在孩子們面前。
他已經不想再看到這些孩子成為他庭院後矗立的十字架之一了。
對方吃了鱉後憤憤地撂下了狠話說還會再來，今天他們真的來了，手裡還抱著汽油桶到處潑灑，甚至還有些潑到孩子身上。

看著對方點起火柴的時候，菲伊斯瞳孔都在震顫：「不──」

轟的一聲！教堂瞬間起火。
所有的神職人員還有孩子們都抱頭哭喊亂竄。

為了想救出所有的孩子，菲伊斯幾乎盡了全力，卻把自己困在無路可逃的境地。
濃煙竄了上來，他感到自己意識變得恍惚……
建築物崩塌，直接就壓在他的身上。又重又燙。
菲伊斯感到自己應該就快死了……

他這才想起緹依。
他就要死了，還沒讓緹依喝他的血、沒能讓他足夠存活多一點世紀呢。

就在這時，一道雷劈了下來！
直接就把教堂給劈了兩半。
一陣塵土飛揚中，菲伊斯隱約的好像看見有誰朝他走來。那人有很漂亮的金髮、此刻像有魔力一樣的飛揚，他有紅色如獸一般的眼睛，他踱步而來的姿態緩慢而優雅。
菲伊斯想，這大概就是他使用自身能力時最美的樣子。

「依約我來取走你的血。」

菲伊斯淺淺笑了，閉上眼睛。

最終，菲伊斯消失了。
大家甚至媒體都報導他為了保護孩子英勇殉職，但奇怪的是連他的屍體都沒有找到，以為昊絕神座菲伊斯連同教堂的這一場大火給燒灰飛煙滅。眾人給他獻上鮮花，感謝有他的付出，他的笑大家會一輩子記得。

「這就是你們人類很無聊的地方。」他把郵報啪的丟在某人的臉上，「挺愛隨意編造故事，自以為讓這件事有個完美結局。」
「但也的確是完美結局呀。」菲伊斯笑嘻嘻的，「我沒想到你會來救我，我當時真的以為自己死定了。」

被倒塌的建築壓傷的那隻腳的確是廢了，僅能靠輔助器艱難行走，但還活著就行。

「只是孩子們……」
「別再提孩子們，你已經回不去了。」緹依出言打斷。
菲伊斯僅只是朝著緹依露出苦澀的一笑。
這一笑又讓緹依心緊縮一些，眼神暗了暗。

他不會說，他為的就是等到這個時候。直到確定了這個人不會背叛，確定這個人只剩下自己而沒有任何牽絆的時候，他才會以這個姿態出現。
人類畢竟還是太不可信任。無法真正掌控的東西，他就不會奢求。然而這一個，是經過長久的千年下來，好不容易又想抓住的東西。

「如果我曾經跟你說過，我咬你不會讓你變成吸血鬼這件事是假的，你還願意讓我吸你的血嗎？」
「──哎？是、是假的嗎？」
「你猜猜看。」

緹依湊近菲伊斯，張口再度朝著菲伊斯黝黑色的頸脖狠狠地咬了上去！

Fin.

雖然說我比較喜歡原作向，但最近超多架空靈感在腦子中轉
我想說把我腦子裡的靈感套用在一些我喜歡的角色上來寫好了，所以可能最近會有一些架空文出現(?
吸血鬼題材我一直都挺喜歡的，這篇寫得很開心
我是帶著輕鬆的想法去寫的，也請大家隨意^^"

BY  孟孟
2019/4/17